文藝之城長沙:成新網紅打卡地,有人三天喝12杯奶茶,餐館排號超3萬
一個城市的網紅化,最先體現在其在社交平臺和在線旅游平臺的知名度上。
今年國慶長假期間,各大在線平臺數據顯示,長沙是預訂酒店數最多的十大城市之一,也是火車出行前五大熱門目的地之一。在此之前,長沙捧出的茶顏悅色、文和友等新晉網紅品牌已經火遍各大社交網絡。
穿過長長的城市甬道,李自健美術館是小紅書上排行前列的網紅打卡點,橘子洲頭的煙花下涌動著外地游客。路邊攤販如織的人流,訴說著這座消費之城的繁華與喧囂。走過文藝之城的長沙正在成為新一代的網紅地標,潮流文化、消費品牌以及年輕人們正在這里形成新的交匯。
“打”個飛機去長沙打卡
飛機停落長沙黃花機場,拉出一道長長的弧線。黃花機場距離市中心30多公里,汽車在高速公路上疾行,穿過長長的甬道才可抵達城市的心臟地帶。路邊的出租車的哥,熟練地帶著游客駛向各個旅游景點。像攻略里說的,外地人要吃夠和玩夠長沙,才算沒白來。此時此刻,已經有人發微博“炫耀”,“3天之內喝了12杯茶顏悅色!”
圖/視覺中國(排著長龍的茶顏悅色)
國慶假期過半,黃花機場依舊人頭攢動。打開微信,一整個朋友圈仿佛都在長沙,頻頻打卡茶顏悅色和超級文和友。街邊則是湖南衛視的廣告牌,年輕人三三兩兩而行。這種一線城市沒有的煙火氣,在過去幾年里,也曾同樣閃耀在重慶、西安等城市身上。
這次長假,長沙三星級以上酒店很早就售罄了。疫情結束,這里是最早摘下口罩的地區之一。橘子洲的標志性雕塑景點前,偶有幾句外地口音,在湖南本地的塑料普通話中顯得突兀。和杭州、西安這些網紅城市一樣,長沙的很多景點都變身為網紅打卡點。李自健美術館前,有小紅書用戶提供的怎么搭配衣服拍得最好看筆記。
網紅化是長沙急速變化中的一個標簽。一條給長沙列出保姆級攻略的筆記在小紅書上收藏突破了6萬。抖音上,一個有關長沙的航拍系列視頻獲得了4000多萬的播放量。不同的鄉音開始在長沙本地混雜。
幾年前,京廣高鐵的通行為長沙帶去了數百萬人流,游客的浪潮早已席卷長沙。600元到1000元吃遍長沙是游客們永遠做不完的功課。五一廣場旁,最繁華的街道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家茶顏悅色的門店。這里匯聚了大牌、國產品牌和地方精品店,門類也不一而足,涵蓋生活的各個選項。
五一廣場遠離人群的軒轅殿巷,如今開滿了古著店。過去,這里開的是麻將館、理發店。老一輩人的遠走給一批小店讓出了生存空間。其中一家小店的老板小張,在前年大學畢業后憑自己的興趣開了一家古著店,專門海淘國外的古著好貨。最初,小張也只是把這兒當成一個自留地,“主要是想把我喜歡的一些小的東西都塞到這里面而已。”門店營業時間也很隨性,下午一點才開門,“因為上午根本起不來”。
圖/視覺中國
直到小張發現,有外地游客開始走進自己的店鋪,拍照打卡動輒半小時以上。她從國外淘來的那些自己喜歡的、不是那么可愛的玩具,也被數條收藏破千的小紅書筆記所稱贊。軒轅殿巷這一條巷道上,古著店開始如雨后春筍般生長。愛花錢的長沙年輕人又找到了新去處,古著這種小門類的生意也被拿到社交媒體上傳播,成為前者新的社交談資,“三四十平米的小店里擠滿了人。”
長沙人的朋友圈里,流傳著上個月馬云來打卡超級文和友的照片。全中國最懂得如何讓人剁手的男人來到長沙,逛了太平街、坡子街、都正街,他說長沙的消費經濟潛力無限,“我早有耳聞,這次是來親身感受的”。
消費之都,這是長沙新的標簽。
截至國慶前,每一日,黃花機場都有9萬游客抵達。他們或因故匆匆駐留,或慕名而來。伴隨著長沙大力發展旅游業,縮短傳播路徑的還有長沙一連串的消費業態。即使遠離一線城市,路旁的茶顏悅色仍然是社交媒體上最受關注的地方茶飲品牌。沿著IFS國金中心這樣標志性的商業地產建筑,數條喧鬧的街巷被填滿了果呀呀、費大廚、炊煙時代等餐飲品牌,動輒排號就要幾百號。
華燈初上,解放西路卻可以夜夜不休。
在很多老長沙人心里,吃喝玩樂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事。隨著城市年齡結構的替換,新的消費業態和消費習慣,亦被這座愿意花錢的城市接納。前些年,這里誕生了最早的社區團購公司。今年,自長沙精品咖啡館轉型而來的三頓半完成B輪融資,要做生活方式品牌,“本質上我們是做產品、做品牌的。把新咖啡消費文化培養起來才是我們的目標。”
人流自軒轅殿巷交織而過,讓小張覺得很新奇。不過,終究還是高興居多,畢竟開門做生意,“有的人真的可以在里面拍照一個多小時,我們從來都是隨他們拍,有人總比沒人好。”
長沙人的一天:嗦粉、蹦迪、吃夜宵
長沙人最好的記憶永遠是在夏季的夜晚。空氣里彌漫著小龍蝦和燒烤的香味,家里的電視機里播放著“啦啦歌”。典型長沙人的生活信條是,從來不虧待自己。早上嗦碗粉,晚上去解放西路唱歌蹦迪,出來又能趕上夜宵攤,“一天就過去了”。
圖/視覺中國(長沙五一廣場商圈)
2018年開幕的超級文和友,記錄了這種繁華。海信廣場內的超級文和友是一個巨型的餐飲綜合體,上下五層,分別有長沙各個片區的街邊餐飲、書店和洗腳城,復原了記憶里的長沙老城區。去年,這里因為單日排位破萬而全國聞名。創始人文賓是個有野心把餐飲品牌做成迪士尼的人,“我們要打造一個具有人情味的情境,可能會有很像你家樓下那個充滿江湖氣的老板娘的人喊你’又來恰飯咯’,也有可能是朋友、鄰居的角色帶領你走走逛逛。”
上世紀末,也正是長沙快速崛起的時代。那時,長沙還是湖南臺“快樂中國”的發源地。娛樂立臺戰略下,“電視湘軍”初露崢嶸。《快樂大本營》、《玫瑰之約》成為省級衛視第一批能夠與央視分庭抗禮的娛樂節目,快男超女更讓長沙坐穩娛樂之城寶座近20年。
制播分離制度盛行后,這種影響力一度消散。謝滌葵、龍丹妮等湖南臺人才相繼出走,何炅、汪涵接棒網綜。市場化的沖擊這次跑在了敢為人先的長沙人前面。就連《我是歌手》的制片人洪濤也在那時打了辭職報告,“還是跟湖南衛視交情很深,也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但長沙的消費潛力并沒有因此所改變。2013年時,長沙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33662元,排在全國31,GDP卻達到7153億元,排第16。除去夜生活外,長沙的洗腳城數量一度在全國位居第一,還因此被稱為“腳都”。
隨著長沙市將文旅消費作為城市發展的重點戰略,消費生態的擴張也隨著交通的便捷而被加速。
和橘子洲、馬欄山一塊被列為長沙旅游特產的茶顏悅色,在2013年底起步于長沙黃興廣場的一家小小門店,創始人呂良剛結束幾次失敗的創業經歷,對走差異化路線的茶顏悅色給予厚望。那時候正是臺式奶茶流行的年代,介于茶飲與零食間的珍珠奶茶火遍社交媒體,人們常說,“沒有珍珠的奶茶是沒有靈魂的”。
茶顏悅色在2018年出圈,帶動整個長沙新消費勢力為外界所知。彼時,雖然茶飲新消費漸起,但相比喜茶、奈雪的茶,茶顏悅色的增長更像是一個難以尋出規律的奇跡。沒有經受過一線城市商圈的錘煉,也遠離北上廣深極速傳播的媒體環境,彼時的茶顏悅色,只是在長沙擁有數十家小店的新茶飲品牌。
除去產品層面上的創新,茶顏悅色品牌定位和服務水平主打親民,以做茶飲“海底撈”為目標。門店里有雨傘、有藥箱,店里廣播還有長長的寄語,告訴顧客什么樣的喝法最合適。
茶顏悅色的品牌負責人阿宅向AI財經社回憶,茶顏悅色是在挑戰奶茶的“底線”。拋棄了當時COCO都可、快樂檸檬等臺系奶茶的日系裝潢,也拋棄了盛滿佐料所實現的豐富口感,茶顏悅色主打國風,店內裝潢朝古風靠攏,就連菜單的名字也結合了古風詞牌。比如,紅茶系列被稱為紅顏,綠茶系列被稱為浣紗綠,套用阿宅的話,“我們是用新生代的視角,詮釋中國傳統文化。”
圖/視覺中國(長沙街頭藝人)
三頓半創始人吳駿曾在解釋三頓半崛起的過程時提及,新的消費時代,場景即消費,渠道即產品。對于以傳媒見長的長沙來說,這是其當年依仗大眾媒介出圈時便已占據的優勢。《超級女聲》的傳播奇跡仍被視為電視史上的一個重要創舉,這家省級衛視以發掘年輕人喜愛的偶像為原點,從渠道上顛覆了造星產業。
到了移動互聯網時代,長沙人更懂得如何借勢。陌陌、快手證明了湖南人的社交基因,他們借由年輕化的元素包裝自己。上半年,茶顏悅色與喜茶聯動。5月份,茶顏悅色的B站賬號開始更新,主推帶有長沙氣質的vlog內容,通過產品服務強化自己的傳播效應,產品、內容和廣告,就變成了同一件事。
而用更長沙的話說,這是長沙品牌中一以貫之的某種特性,“吃得苦、耐得煩、霸得蠻”,今年國慶,茶顏悅色全員都進入了“備戰”長假業務高峰狀態。不會去特別探究新消費時代的含義是什么,長沙創業者會直接感受它、抓住它,“會憑想象,覺得我們應該做點什么”,阿宅稱。
從本土來,到本土去
常住人口超過800萬,處于安逸的中部地帶,長沙人推崇小富即安,“10塊錢能掏9塊5”。這種消費特性天然就為消費之都打下了基礎。友誼阿波羅副總裁崔向東曾說,“長沙的年輕人如果有錢了,肯定是先買車子去玩,而不是過安穩的生活。”
圖/視覺中國
前幾年,創投圈的熱點是投長沙的廣電人創業項目,后來又變成社區團購公司。今年,在拉動內需的指導下,長沙的消費浪潮尤為受到行業關注。在這個介于下沉市場與一線城市的中間點,消費的花朵已經開放,形成自己獨有的生態。
由長沙Rapper功夫胖和拍檔Jason創辦的本地街頭品牌店BURNIN HOOD,于國慶前在芙蓉區建湘路285號開幕。功夫胖希望BURNIN能夠保持local與街頭文化的融合,有本地味道而不偏離街頭文化,“我們想告訴世界長沙的年輕人來了!Watch out!”
BURNIN的系列作品中,既有街牌慣用的大面積色塊,又在寬松的造型下,通過拼色展現年輕人個性的矛盾和沖突。長沙烙印則體現在BURNIN與代表火廟文化的火宮殿聯名衛衣中,于今年在圈內引起了一陣小轟動。434年歷史的火宮殿被抽象提煉成長沙精神中江湖和熱血的一面,“喜歡我們的人,肯定不是看著帶貨直播長大的,是吃辣椒長大的。”
高二就成為一名Rapper,在后來成為湖南Rapper的代表人物,登上《越策越開心》、《天天向上》等綜藝節目,長沙始終是功夫胖的原點。他去年的作品《海底撈月》,把長沙那首著名的童謠作為歌詞,要唱出“人生好比戲一場”的支離感,“我從小不一樣和你們不一樣/在地底淘金礦在海底撈月亮/人生好像戲劇樣江湖中繼續浪/天大是我的房地大是我的床……”
圖/BURNINcsc官微
選在今年開實體店,對于BURNIN也是一種到了時候的選擇。辣椒孵化了長沙年輕人燥起來的性格,過去幾年里,WOLL UP滑板店、46LIVEHOUSE,帶動了長沙本地青年文化圈子的形成。說唱文化的幾度沉浮,都源于地下與地上的沖突。功夫胖則主動走出地下,參加《中國新說唱》,與張藝興合作,也把品牌當成某種媒介。“BURNIN BOYZ IN DA HOOD”是BURNIN一年一度的線下品牌活動,為的是讓長沙那些喜歡辣椒和HIP-HOP的年輕人能夠玩在一起。
9月20號開業當天,門店便已如過去幾年的茶顏悅色、超級文和友一樣排滿了長隊。“北上廣可能包容了太多東西,標志性的東西沒辦法脫穎而出,就算出來了也馬上又有新的東西覆蓋。”Jason告訴AI財經社,“在本土長大,BURNIN知道做怎樣的產品,更能在內容和視覺上體現我們所想表達的湖湘文化與傳遞的精神。”
這種巨大的潛力,首先已經體現在數篇打卡筆記和短視頻上,燃燒青年的熱情在社交媒體上完成迸發,又夾帶長沙一路向外擴散。更早以前,在長沙還在依靠超男快女火遍全國的時代,這種趨勢便已體現。
時代已經改變,國慶期間,超級文和友的取號已經超過3萬。社交媒體上,費大廚、一盞燈和又見炊煙,接力茶顏悅色和文和友,成為新的網紅餐館。有人寫下留言,“奶茶喝到爽的一天,排隊等到頹廢的一天,橘子洲走到斷腿的一天,喜歡長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