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在消費電子制造行業中，下游終端的話語權非常重。中游、上游的供應商的業績好壞，在某種程度上取決于下游終端客戶“賜予”的訂單數量。對蘋果公司這樣的頂級大戶而言，全球驚人的終端銷量為果鏈企業帶來一次次“甜蜜的滋味”，與此同時，蘋果公司對供應鏈企業的要求嚴、標準高又是“理所應當”，不能為我產品盡心竭力的企業，抱歉請另尋財路。

圖：蘋果公司營收和凈利潤統計

蘋果公司公布的2023財年第四財季業績顯示，截至9月底，蘋果當季銷售額為894.98億美元，同比下降0.7%，連續第四個季度營收同比下滑，不過，人家的凈利潤是229.56億美元，同比增長10.79%。反觀49家果鏈企業，今年前三季度有43家企業實現盈利，占比超九成，但有31家前三季度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呈同比下滑，5家公司降幅超100%，最大降幅達到了825.2%；而去年同期凈利潤下降的公司是17家，降幅超過100%的只有3家，最大降幅為353.9%。

從存貨量上看，截止到今年三季度末，49家果鏈公司總體存貨量呈上升趨勢，今年三季度末為3579億元。下半年通常是消費電子的傳統旺季，各種消費節日也較為集中，供貨企業進行提前備料、備貨，存貨短暫性提升也屬正常。但果鏈企業始終承擔著資產易減值的風險——由于蘋果公司極具創新精神，產品特征獨一無二，因此供應鏈的企業必須投資大量專用性生產資源來滿足蘋果公司所需。而這些專用性資產的可復用性并不高，對企業本身而言，無法完全用相同的生產流程來為其他客戶服務，會影響果鏈企業資產的可變現凈值，即果鏈企業存在較大的資產減值風險。

消費電子行業更新換代速度極快，一個產品的生命周期只有幾年時間，期間如果銷量疲軟，終端品牌商很可能“以快打慢”，快速研發下一代手機，而供應商此前專門配套生產的手機零件就面臨積壓和減值的風險，2018年，在歐菲光發生了著名的“業績變臉”事件中，存貨減值扮演了重要角色。

圖：權威媒體報道歐菲光業績變臉事件

除了存貨，無形資產減值也是一樣的原理。由于蘋果公司對生產的技術要求高，供應鏈企業會進行大量的專利技術研發，但隨著下游產品的更新換代，這些無形資產也可能面臨著難以創造預期經濟價值，也就面臨無形資產減值準備了。

多年積累的品牌效應下，擁有強大議價能力的蘋果毫不猶豫地將利潤留在自家后院，“牛奶”自然要從供應商和代工企業的利潤空間中擠出來。我們上篇提到，歐菲光的資金鏈緊繃，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營業收入中對企業財務的貢獻是以應收賬款的形式表現的。

財報顯示，2017年-2020年的5年間，歐菲光的應收款項占平均營業收入的比例一直在20%以上。歐菲光2022年財報顯示，應收賬款占總資產比例為20.87%，僅次于固定資產（占總資產比例21.75%），應收賬款周轉率為2.9，遠低于5.06的行業平均水平。

圖：歐菲光2022年財報

客戶回款速度慢，甚至押款不付，歐菲光有什么辦法呢？2022年報顯示，歐菲光應收票據、應收賬款、應收款項融資及其他應收款項合計總額達51.04億元。按欠款方歸集的期末應收賬款余額前五名大客戶，占應收賬款期末余額總計98.94%。對大客戶的深度依賴性，仿佛一劑“砒霜”，慢慢服下。

02

唯有自己“祛毒”

2011年6月11日，歐菲光董事長蔡榮軍作為汕頭大學工學院機電系95屆畢業生，應邀回母校參加“校友面對面”活動。在演講中，他向校友們分享了他總結出一個道理：失敗都相似，成功并不同，成功是學不來的，要靠自己去創造。

歐菲光的成功，首先來自于符合時代潮流的正確選擇。

從歐菲光的發展歷程來看，以光學業務為圓心，戰略調整、轉型總體上是成功的。2007年iPhone 4橫空出世，純觸摸屏幕的市場之門由此打開。歐菲光準確判斷出觸摸屏將隨手機行業的興起而快速崛起，迅速切入觸摸屏。之后，歐菲光向上游拓展進軍攝像模組，同時察覺到“薄機”潮流下有必要降低攝像頭厚度，先一步在能使模組變薄的關鍵技術MEMS上發力部署，為彎道超車提供了可能，同時也為后續可穿戴新市場的切入打下基礎。

另外一項深遠布局體現在智能汽車領域。據Yole數據，2023年全球平均每輛汽車搭載鏡頭將從2018 年的1.5顆增加至3顆，未來車載鏡頭將為鏡頭產業貢獻明顯增量。據 Allied MarketResearch 數據，2017年全球車載攝像頭市場規模約114億美元，2025年將有望達到241億美元，對應2018-2025年復合增長率為9.7%。歐菲光精通濾光鏡片、鏡頭模組業務，這正與智能汽車對圖像的感知需求之間有天然的聯系。

車載攝像頭為 ADAS 高級輔助駕駛的核心傳感器，視覺處理芯片則會基于神經網絡算法對攝像頭采集到的圖像信息進行處理，從而識別目標及語義信息，實現車道偏離預警、汽車碰撞預警等 ADAS功能。按安裝位置不同，可分為前視、后視、環視、內視等不同類別的車載攝像頭。

圖：歐菲光官網

歐菲光在智能汽車領域，主打一個“視覺處理”，具體來說包括幾個方面，一是全面布局車載攝像頭、毫米波雷達、激光雷達、駕駛域控制器，輔助智能汽車捕捉、處理路況信息；二是智能中控，歐菲光組建一支專業儀表和信息娛樂融合的特色團隊，開發出高端三屏互動智能座艙和全數字智能儀表，不僅達到汽車安全可靠性要求，同時融入娛樂和信息互聯功能和體驗，這令歐菲光在超聲波指紋識別和人臉識別領域積累的優勢，在智能中控系統中也得到多方面的應用；三是車身電子領域，通過收購華東汽電，豐富了歐菲光在汽車電子領域的產品線，并且依托華東汽電的前裝供應商資質和優秀的團隊，順利切入車身電子領域其他產品線，包括光雨量傳感器、總線控制、能源管理等。

智能汽車浪潮已經來臨，攝像頭等光學成像設備屬于被動式的感知設備，它的應用必須要結合視覺感知技術、算法才能在自動駕駛應用中發揮作用，且車規級攝像頭相較于消費級攝像頭而言，要求標準高、認證流程嚴格，這種技術對于歐菲光的研發而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好在歐菲光對研發向來較為重視，如果堅定看好這一領域，相信技術突破并不算難題，只是在獲得結果前，需要長時間、大量的資金和人力投入，這對歐菲光才是真正的考驗。

結語

從“果鏈”到“華鏈”，不少聲音指出這家被蘋果“拋棄”的公司，正在被華為救活。筆者認為這句話有些片面。救活歐菲光的，從來都是自己。最難的那條路，才是最正確的，就是不斷投入技術研發、解決卡脖子問題，真正獲得不可替代性。靠代工的路將會越來越窄，只有不斷調整、及時轉型，才有可能在未來獲得足夠的發展空間。

歐菲光董事長蔡榮軍在10月中旬接受媒體采訪時曾形容歐菲光的處境是“倔強地活著”。但要注意，這種活法，絕不是從傍一個大款換到另一個大款，單一客戶帶來的風險很大并且不可控。歐菲光和其他果鏈、華鏈企業也非常清楚，在強大的客戶面前，不斷用技術研發提升自己的市場影響力，樹立自身的差異化競爭優勢才有可能多吃“蜜糖”少飲“砒霜”。從目前歐菲光的戰略布局來看，它正在積極拓展更多業務應用，同時也向產業鏈上游延伸發展，但效果如何仍需時間驗證。